书法和苏州人的日常生活

　　说实在的，书法是个话题，苏州人日常生活也是有话可说，我想将二者分别记叙，最后要是有合适的关于相关性的句子，就写些段落，要是没有呢，就表达出来希望读者从我的文字中寻找相关性的意思，大家还以为我是含蓄地留有余味呢。

　　说起苏州人的日常生活，早上出门上班，晚上看电视睡觉，一日三餐，生儿育女，不要说苏州人，天底下劳动人民的生活差不多就这些主要内容，有区分的是完成这些内容时的状态，苏州人还是比较其乐和的。

　　丰子恺老先生有一幅比较著名的漫画，题目就叫《苏州人》，画的是一个穿着长衫叼着烟卷，手上还托着鸟笼的中青年。这一副神情有点公子哥儿，有点无所事事，基本上是遛鸟回来，悠哉游哉往茶馆去的样子。大家看了之后就啧啧地说道，瞧人家苏州人，小日子多滋润啊。其实这真是认识的误区啊，广大的苏州人民群众，谁不是早出晚归、勤俭勤奋地工作和生活着呢，遛着鸟的，也真是少数里的少数，真要是老老少少提着鸟笼在街上逛，且不说别的，你上哪去逮这么多闲着的鸟呢。

　　另外苏州人的日常生活，园林的建造，也可以说明一些问题，从前的苏州人，当官或者做生意挣了些钱，就想到造一座园子，造园是闲情逸致，也是寻找人生的寄托。这也是苏州和其它地方的区别，其它地方的人今天花一元钱挣了十元，明天就想着将十元钱变成一百元，如果说苏州人的时尚是造园的话，其它地方的时尚就是不停地挣钱。造园林其实是时尚的一部分，另外一部分，就是园林里的生活。住在园林里想着把一元钱变成十元钱，也不是苏州的时尚，苏州的时尚是将柴米油盐变成风花雪月。

　　文徵明的后人文震享，编辑过一本名叫《长物志》的图书。《长物志》说的是怎样艺术地生活和什么是生活中的艺术。这一个景致里应该放一些什么东西，什么东西应该怎样来摆设，才能自然、古朴、风雅，才能避开俗气和匠气。文震享娓娓道来。《长物志》是日常生活事无巨细的一种安排，又是“寒不能衣”“饥不能食”的超然物外吧。所以苏州人是能够将生活当成工作来对待，而且自己还觉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的人。

　　但《长物志》中的一些说法，现在也只能听听而已了，倒不是说过时了，因为从前和现在的条件不一样，从前对自己住宅的规划设计，是几亩地甚至几十亩地的手笔，那时候毕竟人少地多，而且还便宜，买一块地，基本上是半买半送了，还要搭好多古树给你，你要把古树收下来了，人家还要谢你，起码是省得他带走了，当时的古树也多，多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步了吧。

　　现在人说房子，基本上是论平方米算的，你要不是房地产商，以亩来议论房子，人家还以为你是古人呢。你就买个公寓房，是人生中一次重要的选择，你想多增加几个平方米，也算得上是人生中一次比较重要的选择了，你想有个别墅，基本上算得上是有远大理想了，要想有个园子，就是有既远大又宏伟的理想了。

　　我说得似乎有点书生意气、轻描淡写，但内心有点忧心如焚，这不是房子的问题，房子小大家可以挤一下的，我觉得在我们的性格中，已经和正在的是状态和心情。

　　一个城市有自己独到的性格真不容易，这是前世修的，一个城市要自己的性格更难，现在，我们可以不问三七二十一地建设现代化都市，我们也可以抢救一两出就要失传的昆曲，因为对于我们城市的性格，我们已经不在意了。说多了，其实不关我什么事情。

　　我的这一些表达是想说明书法和苏州人天生有一些默契，书法似乎和从前苏州人的日常生活更加投机吧。

　　苏州大学的逢成华请我和大学生交流一下书法，我非常乐意接受这个任务，我想我去交流书法，并不是因为我的书法十分出色，或者取得了很大成绩，而是因为我对书法的喜欢。好多人是书法家，但他们和书法的关系是一种婚姻状态，柴米油盐地过日子，传接代地延续日子，如果书法仅仅是横平竖直似地少了细腻和细节，少了情感和情怀，我以为就意义不太大，我想我和书法基本上一直保持着一份恋爱的形式，有一点距离，但心中牵挂，不因为门当户对，也不攀比或者嫌弃。这样的恋爱几乎是生命里光彩和荣耀的瞬间。

　　我心目中的交流就是聊天，随便说说踏雪无痕吧，现在记成文字，的工作，基本上只好另起炉灶了。我在重新整理当时的交流时，看到一些关于我自己生活工作和学习书法的内容，我以为有点的意思。

　　缓缓而来是指我童年时代和青年时代经历的散淡和缓慢，我的个性就是不着急，加之那个时代天生是不紧不慢地不急着发展，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似地一拍即合啊。我的工作是编辑《苏州》，当一个社会健步如飞往前走的时候，《苏州》就是让大家停下来看一眼我们走过的，那些永不再现的过去。比如现在苏州小巷中晒太阳的老人少了，他们曾经是苏州生活中温馨记忆的一部分。跟他们问一个，会热心到要亲自带你过去。我们现在感觉苏州越来越吵，到处都是工地，连树叶都是灰蒙蒙的。但这些都是十分表面的问题，最大的变化是。现在闲人不少，但是闲心不多。闲心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，现在有钱的和没钱的一样都不定心，更不是的问题，马修得很好，将一切搞得窗明几净，但还是定不下心。有时候，我挺怀念上世纪70年代的，那时候物质匮乏，但是还是有一种安静，看安东尼奥尼拍摄纪录片《中国》，其中有一对农村来的夫妻在园林里拍照，很定心的感觉。还有一段是在苏州园林里拍样板戏，照理是很闹的，但是在那个“闹”中间，我们能感觉周围的那种静谧。现在，这种静谧已经消失了。

　　我是一个写写文章的作家，我的文章比较大的不足是没有逻辑性，但我从来就没有要加强这方面的意思，随它去好了。一个艺术家对外要显得从善如流，内心要固执己见。

　　上小学的时候，老师经常要顽皮的同学是散漫，长大一点才明白，散漫可是一个艺术家不可多得的优点啊。

　　年轻的时候，我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，“很长一段时间，我的左手只能和右手相握，我的嘴巴只能和我的耳朵说话。”

　　我要说的是，首先书法是和自己交流的一种方式。我是一名作家，但现在写作的兴致很淡，因为这些年写作然后发表，渐渐养成了一个不好的，我是为了满意读者而工作着。而书法主要是自己和自己的交流对话，也不用客气，也没有，多么自然而然啊。另一点就是散淡休闲，和我自己的文学比较，没有负担，没有功利心，提笔就写了，搁笔就歇了。以书法的态度对待人生，也是让自己若有所悟。第三点比较适合我的是，书法这一门艺术，从开始的算起，就是迈出了第一步，就是走在上。因为几乎不可能登峰造极，所以一辈子都是走在上，一辈子都有追求，有一份，但不存在拘束，同时，走到哪儿，那里就是目的地。这是我的，其它还有什么陶冶情操、意志、强身健体之类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套话，相当于感冒的时候，医生说要多吃开水，开水没坏处，但开水和感冒冲剂还是不一样的。

　　写到这里不难发现，我是通过自己这个爱好书法的苏州人的人生，用一叶知秋的方式来论说的，论说的过程又比较散文，所以往好里说，这是一篇用散文手法写成的论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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